因为父亲曾经是海军,萍从小随军住在北方的一个小岛上,那里四面都是海。
大海平静的时候,承载万物,海面上波光粼粼,一望无际,虽然有时她也会发怒,那时可是巨浪涛天,像是要吞噬一切。但萍就是喜欢大海的宽广胸怀,浩瀚无边。
小时候最喜欢跟随父亲出海。来到军舰上,坐在父亲的指挥台上,军舰在前进中劈波斩浪,海面上翻起白花花的浪花,像是指挥着千军万马的将军。
小学三年级那年冬天,父亲转业了。萍随父母回到了老家,一个江南古镇。但萍一直想念着北方的大海:
小时候,妈妈对我讲,大海就是我故乡,
海边出生,海里成长。
大海啊大海,是我生活的地方,
海风吹,海浪涌,随我漂流四方。
大海啊大海,就像妈妈一样,
走遍天涯海角,总在我的身旁。
萍一直在想,为什么那有海的地方不是自己的故乡。她不喜欢南方潮湿的空气,江南多雨,时常是湿漉漉的,但是自从学了戴望舒的《雨巷》,萍开始有点喜欢这多雨的江南了。原来大海粗犷,像是北方的汉子,江南柔美,一如小家碧玉。
可萍还是喜欢大海。
高二那年的暑假,一连几天阴雨绵绵,不能出门,萍一直窝在家里上网。
一天午后,萍打开QQ,“嘀嘀”响起,头像闪动:可都是留言,没有一个好友在。真无聊!
萍在QQ中搜索着,看到有一个“海之子”,头像是一个淡蓝色的小海豚。“会不会真是生长在海边的?”心中想着,发了条信息过去:“你好,那儿可以看到海吗?”
马上有了回应:“可以,我的窗口就对着大海,现在天空碧蓝,海面是宁静的,没有一点船影,……”
萍的头脑中突然冒出“孤帆一片日边来”,觉得应该是这种情景,不过青莲居士因为政治上的忧烦,他的诗太落漠了,大海应该是蔚蓝、浩瀚之类的形容词。
“可以让我看看海吗?”萍问。
“海之子”打开了摄像头。
萍可以望到海天一线的蔚蓝,偶有一两只海鸥飞翔在视野。
“海之子”说他是一个大学生,现在放暑假。
“海之子”每天午后将摄像头对着窗外的大海与萍聊着。
让萍觉得这个暑假不再寂寞。
新学期开学了。
高三的学习紧张了许多,偶尔在周日也可以碰到“海之子”,他说宿舍没有电脑,上网不太方便,也不能给萍看她喜欢的大海了。可是“海之子”经常会拍一些有海的照图发给萍,或是在QQ上留言,鼓励萍努力学习,考上大学。
萍说她是在海边长大的,一直很喜欢大海,现在住在江南水乡的一个小镇,虽说有江有河,但与大海的气魄是无法比拟的。
“海之子”建议萍高考时报考他所在的学校,说这是一个海滨城市,以后两人还可以成为校友,最重要的是这儿可以看见海!
因着“可以看见海”,萍报考了“海之子”所在的大学。
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萍将好消息第一个告诉了“海之子”,“海之子”也很为萍高兴,介绍了学校的环境、读大学时应带的物品、注意事项。
萍觉得世界真是太美好了,一切都得偿所愿。想着就快要看到大海,看到“海之子”了,萍真想欢呼“万岁!”
父亲笑着说:“你考上了那所学校也好,虽说离家远点,但我已托汪伯伯照顾你。还记得汪伯伯吗?他还在部队,现在可是海军司令员了,他们只有一个儿子洋,比你大两岁,听说子承父业,考上了军校,你的学校与他的学校很近的,以后有事可以去找他。你汪伯母想要个女儿,小时候可是很喜欢你的。你出生前两家约定如果你是个男孩就让两个孩子结为兄弟,如果是女儿就结为亲家!这次你汪伯母可是又提到了这件事哦!你提前几天去,拜望一下汪伯伯汪伯母。”
都什么年代了,还搞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指腹为婚”这一套!萍可不以为然,洋,那个瘦瘦的男孩吗?萍的记忆只停留在十岁那年。
开学前一周,萍和“海之子”在网上告别。
萍的心早已飞到了海那边,想象着马上就可以看到向往的大海,见到盼望的“海之子”!萍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可是“海之子”今天却不太高兴,闷闷的:“首先要请你原谅我!我撒谎了!我与你并不是同一所大学的,只是因为我有个朋友在那所学校读书,所以熟悉那儿的一切。”
萍说:“别开玩笑了,你是怕网友见面会见光死吗?”
“海之子”说:“除此之外,我所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我很欣赏聪慧、率真的你,真的很想在现实中认识你,但我怕……”
“海之子”没有说完就关了QQ。
……
虽说有了小小的遗憾,但萍认为在虚拟的网络,这是可以原谅的,“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嘛!就是因为网络的虚拟性,大家才可以畅所欲言,无拘无束。
怀着对海的眷恋,带着对“海之子”的遗憾,萍登上了飞往异乡的航班。
走下飞机的舷梯,深吸一口咸咸的海风,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久违的感动。
萍一眼看到了出口处一块擎得高高的牌子:“萍,欢迎回来!”。“回来”真的是回来了,萍觉得眼睛湿湿的。
那个高高的男孩是洋吧,已没了小时候的印象,魁梧了许多,想必是军校锻炼的结果吧。汪伯伯汪伯母没有太大的变样,只是两鬓增添了些许白发。
洋的家在海边,是一幢三层小楼。
汪伯母说:“萍,你住在三楼吧,洋的隔壁。你们可是老朋友、老同学了,多年不见,可别生疏,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找洋!洋,你明天带萍到处逛逛,看看这儿的变化!”
洋带着萍去小时候玩过的地方。正所谓苍海桑田,以前的平房都被高楼所替代。萍小时候最喜欢去的地方也都没有了以前的印迹。两人一边故地重游一边回忆着小时候的点滴故事,觉得不再陌生,一切就像是昨天刚发生的一样,分开十年的距离在慢慢拉近。
洋读的是军校,平时纪律挺严的,虽说两所学校只相距两站路,但见面的机会很少,只是在放假时,洋来找萍结伴回家。
同学们都羡慕萍有个帅帅的读军校的男朋友。因为小时候的约定,萍一口否认洋是自己的男朋友。
上网时很少能遇到“海之子”,但他还是会有照片发过来。留言着问候!
萍有空时总是一个人到海边走走,找寻着“海之子”照片中相似的画面,希望能够看到一个正拿着相机的男孩。
国庆节,萍和洋一块儿到洋家。
萍觉得洋像是有什么心事,两个人在一起玩的时候很开朗,可是有时洋又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整天不出门。
洋哪儿都带萍去过,可就是没去过他的房间。那扇门总是关着的。
10月7日要回学校了。萍拎了包跑到洋的房门时,边叫着:“洋,快点,来不及了!”边推开了洋的房门。
霎那间,两个人都愣住了。
洋愣愣地站在电脑前。
萍觉得眼前的景物是如此的熟悉,对门的一扇窗是打开的,一眼可以望到海面上点点帆影,窗前一台电脑打开着。墙上有一幅速描:江南小镇,细雨蒙蒙中一个撑着伞彳亍独行女孩的背影,女孩穿着长裙,长发及腰,边上是戴望舒的《雨巷》:
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着
一个丁香一样地
结着愁怨的姑娘
她是有
丁香一样的颜色
丁香一样的芬芳
丁香一样的忧愁
在雨中哀怨
哀怨又彷徨
她彷徨在这寂寥的雨巷
撑着油纸伞
像我一样
像我一样地
默默彳亍着
寒漠、凄清,又惆怅
她默默地走近
走近,又投出
太息一般的眼光
她飘过
像梦一般地
像梦一般地凄婉迷茫
像梦中飘过
一枝丁香地
我身旁飘过这女郎
她静默地远了、远了
到了颓圮的篱墙
走尽这雨巷
在雨的哀曲里
消了她的颜色
散了她的芬芳
消散了,甚至她的
太息般的眼光
丁香般的惆怅
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飘过
一个丁香一样地
结着愁怨的姑娘
“海之子,网上见!”萍飞快地跑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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